亲情本就是世界上最普通却是最珍贵的感情。因此我没有用华丽的语言去过多修饰这份可贵的感情,一方面也是自身文笔有限。
我自记事起就跟着奶奶一起生活,四岁时父亲因病逝世,爷爷是在父亲去世前六个月去世的,他们两个是同一年去世的,奶奶有六个女儿,唯一的儿子就是我父亲,不过她唯一的儿子跟他尊夫在同一年去世了,君埋泉下泥销骨,她寄人间雪满头。不过能怎么办呀?人们只能去面对或者享受那些无法避免的痛苦!因此母亲其实想让奶奶跟着我们住在一起,但奶奶生平是个比较好强之人,她认为自己还有手有脚,还能自己独立生活,所以她就自己住在自己的房子里,后来母亲就让我跟着奶奶住在一起,一方面奶奶孤身一人住在一个房子里怕她孤单,让她有个伴,不过感觉更多的是我是去给奶奶惹麻烦的,我还有一个姐姐,两个弟弟(少数民族的原因,国家对我们没有严格管控计划生育),他们三个跟着母亲住在我们家的房子里,小的那个弟弟是我父亲去世后才出生的,没见过自己父亲长啥样,也有点怪可怜的。
父亲去世后母亲没有改嫁,她一个人当爹当妈供养四个孩子,我虽然跟着奶奶一起生活,但是学费生活费都是母亲在提供,跟着奶奶一起生活的目的是为了陪伴她。我一直都觉得我母亲是一个很伟大的人,但是奶奶在我生命中也是很重要的角色,我儿时记忆里,全都是跟她在一起的画面。我也很粘她,她有事出去没回来,我就蹲着门口一直等她,等着急了就哭,哭着哭着就在家门口睡着,也不去母亲她们那里,仿佛奶奶才是我的母亲,那时候新生儿出生很少去医院,大多数都是在家里面出生,奶奶属于接生婆,有一次凌晨三四点的样子,村里又想要新的生命等着她去接生,有人来喊她了,说让她赶紧去,她一开始是不吵醒我的情况下自己准备悄悄去的,不料我醒过来,她让我再继续好好睡觉,我哭着闹着怎么也要跟着她去,她无奈只能把我衣服穿好凌晨带着我赶去那人家里,到了她说我不能看,说着就把我放在另一个房间里,让我睡觉,我肯定睡不着,隔着门听着孕妇撕心裂肺的叫喊声,又害怕又好奇,后面可能困了就睡过去了,醒了说生了个女宝宝,杀了鸡吃。
上面交代清楚背景,我为什么跟着奶奶一起生活的原因。我小时候可能小脑没有发育完善或者发育比较迟缓,七岁了还在床上画地图(俗称尿床),因此奶奶很苦恼,每每她对我说,如果我下次再尿床,就把家里面的阿猫跟阿狗栓在我身上,让我走在大街上大声宣布尿床的事,我记得每次在梦里梦见自己在上厕所了,结果是给尿床上了,因此我害怕极了,这完全不是我自己能控制得住啊!以至于后来每晚上床睡觉前我都少喝水或者排了尿才敢上床,我可不想让街坊邻居都知道我尿床的事,要是我那些小伙伴也知道了,又跟我学前班的同学说,这太让人羞耻了,我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,不可以!可惜,造化弄人,后面我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,又尿了!这一次,她没有把阿猫阿狗栓在我身上去“招摇过市”让街坊邻居都知道,而是气不过动手打了我,我也恨死她了,因为这件事不是我能控制的,我也并不想这样!因此我跟她赌气,第二天直接去跟姐姐一起睡了,后面要不是她拿饼干哄我,我才不要原谅她,我看到饼干也完全忘记了皮肉之苦,便开开心心随了她去。
每天下午求学归来就把书包一扔,背着我的小筐,拿上割刀去地里割猪草,那时最幸福的事就是我割完草回来的时候,走在回家的路上,我的小村庄都弥漫着饭菜的香味,印象最深刻的是腊肉跟青椒土豆丝的味道,我也知道奶奶已经做好饭在等我回去了。每次割猪草回去她都会给我一块钱,我会活蹦乱跳跑去小卖部买冰棍来舔。我跑出去疯玩忘记吃饭时间,她就站院门口大声喊我名,有一次我跟小伙伴一起跳绳,忘记吃饭时间,她快喊破喉咙了也没见我回去,还好村里面一个大叔提醒我老太婆在叫我了,我这才抛下绳子跑回去,她骂骂咧咧教训我,说我跟个猴子一样到处乱串让她找不到。
再一次,大姑拿来个特别小巧玲珑适合我背东西的小架子,第二天我就想背着它上山捡柴了,那天老太婆阻止不让我去,一方面我为了能在小伙伴面前炫耀我拥有的小架子,另一方面是特别喜欢它,于是跟着小伙伴上山了,一开始不停捡,捡了挺多,然后一点一点放在我心爱的小架子上,再用一个绳子栓好,差不多准备回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,一开始大家都走的好好的,但是晚上山上总是有一些鸟啊各种各样的东西在叫,随着那些声音越来越多,我们几个都胆小,走路的时候大家都很快,好像我们后面真的有什么在追赶一样,我走在中间的,在一个下坡路上,我后面的那个人她突然加快步伐准备超过我,我们两个人的筐和架子边上的柴碰撞在一起,她背的是筐,我是架子,谁成想我的绳没栓紧因为碰撞绳子松了,柴也随即全都撒了一地,她们都害怕,好像也没有要等着我把柴装回去的意思,所以我就只能边走边哭背着个空架子慌慌张张赶路,天黑了还没到家,老太婆担心坏了,来寻我来了,在离家还有一段距离的路上,我看到她了,我哭的更厉害了,她问我你的柴呢?你不是去捡柴的嘛?我说都掉完了,她可能觉得好气又好笑吧,没看我哭的挺遭罪,就没说啥只能摇摇头牵着我的手回家,热饭给我吃,我也留下不争气的幸福泪水。
初中时我上的是寄宿制学校,周日回校,周五回家,每次周五放学回去,老太婆指定坐家门口等我,我待两天又返回学校,到了高中我离家就更远了,只能寒暑假回家,甚至暑假去外面打暑假工,只能寒假回去,给她打电话因为耳背了总是很大声说话,仿佛她大声说话就可以听见一样,老太婆身体也相继出现问题,本来就有风湿病,由于免疫力下降了,各种各样毛病找上她,她已经不再是我跑出去疯玩就精神百倍逮着我骂的老太婆了,真的老了。
2019年七八月份暑假我在苏州打暑假工,那个时候她已经病的挺严重了,但是都满着我,因为她的病总是反反复复,母亲觉得如果没去世,我回去了也无济于事,好让我安心上班挣点钱补贴家用吧,我是在一个娘娘的朋友圈看到的,她录了个视频,在我家院子里,很多亲戚朋友都在,她录视频的初衷是觉得所有的亲戚朋友都来看奶奶,大家伙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吧!碰巧我看到了,我当时是带着哭腔打电话给母亲的,我想问个究竟,为什么满着我,母亲说现在好多了,一开始确实挺严重,很多亲戚朋友都来探望,不过现在已经好很多了,说着她把电话给了奶奶,奶奶也说她好多了,还说今天吃了很大一碗饭,让我不要担心,于是我上了一个多月班提前几天离职回家了。
我回家的时候她确实恢复了,我在家待了几天,八月底九月份了,我面临开学,我拿上行李箱准备离开的时候,她翻开她的钱包,外面是塑料袋里面裹了层布的那种钱包!她拿了两百块钱给我,我说我不要你自己留着,她说有人来探望她的时候给了她挺多钱,让我拿着在路上买自己喜欢吃的,我执意不要,她执意要给,最后我只能妥协,说那我拿一百块,一百你留下,就这样离开了,离开的时候我叮嘱她好好吃药,我高三了,再读一年就上大学,毕业了工作就有钱了,我就带她吃好的买好的,让她等我回来,就这样我踏上我高三的求学之路。
快12月底了,高三的上学期也快完了,那天早读课下课,跟同学上了个洗手间回到位置上,我同学说老李(班主任)找我,让我去趟办公室,我们手机周一到周五都是交给老李保管的,家里面联系不上我,我手机是关机状态,只能打电话给老李了,她说你家里面出了点事,你打电话问问,她们打给老李的时候没说清楚到底什么事,我心慌得把把手机开机,很多个未接电话,打开微信,表姐的消息,四个字:外婆走了,我只记得我当时气短急促,我很愤怒,我不相信,我跑到办公室旁边的楼梯立马打电话给母亲,她还没开口说话就听见电话那头传来的哭声......我整个人都在抖,母亲开口了,说你奶奶昨晚凌晨走了,你手机一直打不通,只能今天早上才通知你,我说不出话了,整个人瘫在地上,捂住胸口坐那哭,后勤部主管经过看到了,问我:怎么了,孩子,怎么坐在地上哭。我已经鼻涕眼泪分不清了,我说我奶奶去世了。后面老李给我写了假条,让我回家,我坐在车上的时候,跟奶奶在一起的所有画面历历在目,心里面骂着:死老太婆,说话不算话,不是说过要等着我的嘛?都还没看着我上大学呢,还没看到我毕业工作,我都还来不及孝敬您呢。
我无暇顾及周围人了,他们也不知道我为什么哭成这样,我到家了,她是那么安详的躺在那里,我抱她,摸她,呼喊她,我让她起来看一看我,我问她为什么说话不算话,我走的时候还好好的,怎么现在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了。二姑把我拉在怀里,她也跟着哭,二姑说这对她来说是解脱,苟活了大半辈子,她现在正高兴的去找她老公跟儿子了。我沙哑了,头也痛的厉害,后面过了三天我眼睁睁看着她被抬出去,看着她变成一缕青烟(我们彝族是火葬)飘到空中去。别了,老太婆,您一定要在天上好好看着我生活!